1996年12月26日,国际著名学者盛成,这位年近百岁、为中法文化交流做出卓越贡献的“世纪老人”,默默走完了具有传奇色彩的漫长人生旅程。
1899年,盛成出生于江苏仪征一个汉学世家,自幼聪颖好学,6岁入私塾,11岁就读南京汇文书院(金陵中学前身),随其兄盛白沙加入同盟会,在光复南京战役中,被誉为“辛亥革命三童子”之一,孙中山先生赞扬他“革命不忘读书,读书不忘革命”。
1919年,盛成在北京参加了 “五四”运动,与周恩来、许德珩等学运领袖结为战友。1920年,盛成受黄兴夫人资助,踏上了留法勤工俭学之旅,与周恩来、王若飞、邓小平等在法国参加了爱国学生运动。留法10年,他参加了法国共产党并被选为兰盖道克的省委书记。其间曾去意大利攻读蚕桑专业,并会见了俄国文豪高尔基。
1928年,盛成应聘在巴黎大学中国文学院讲授《易经》、《中国科学》等课程,领悟到东西方思想相通之处,独具慧眼提出“天下殊途而同归”的见解。这年盛成用法文创作了体现“归一”思想的传记文学作品《我的母亲》,通过一位普通中国妇女勤劳、抗争、谦逊、朴实的一生,向世人展示了中国自鸦片战争以来半个世纪的历史画卷。
《我的母亲》在巴黎出版后震动世界文坛。法国大诗人瓦莱里写了长达16页的万言长序,盛赞这部作品改变了西方人对中国长期持有的偏见和误解。《我的母亲》成了世界畅销书,被译成16种文字,累计发行量超过100万册,在法国和欧洲形成了一股“中国热”。罗曼•罗兰、萧伯纳、居里夫人等许多世界名人给这本书予高度评价;部分章节被选入法国中小学课本,并灌成法文录音带广为传播。盛成加入法国作家协会,还与戴高乐总统结下深厚友谊,成为终身好友。
三十年代初,盛成从法国载誉归来,先后到北京大学、广西大学、中山大学和兰州大学执教。抗战期间,他一度投笔从戎,担任过上海十九路军政治部主任和武汉全国文艺界抗敌联合会常务理事等职。他投身抗日,颠沛流离,奔走呼号,被誉为“游击教授”。
1948年,盛成应聘到台湾大学担任教授,边教学边从事国学研究。他因思想进步受当局迫害被解聘后,重点钻研明史,从文化渊源的角度来论证台湾跟大陆的关系。1964年,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之约,他将刘鹗的《老残游记》译成法文在巴黎出版。
1965年,盛成终于脱离台湾来到美国。1966年3月,盛成再次回到阔别三十多年的第二故乡法国,专门从事文学创作和学术研究。他的著作被收入法国中小学课本,同时还发行了由他本人亲自朗读的教学录音带。为了传播祖国的文化,他在巴黎讲授《易经》将近十年时间。1975年,巴黎文化电台约盛成作每天早晨半小时的特约广播,由法国作家协会发行磁带,作为法国中小学法语教材的内容。同年在巴黎出版法文诗集《狂年吼》。1977年春,盛成的崇拜者在巴黎成立了“盛成之友会”。重游欧洲的13年,古稀老人盛成孑然一身独处巴黎(妻子李静宜迟迟不得离开台湾),以一个自由职业者的身份进行讲学和研究,顽强、淡泊,甘于清苦,老而弥坚。
1978年秋,终身未入外籍、已80岁高龄的盛成再次告别第二故乡法兰西,回到祖国的怀抱,在北京语言学院担任法语一级教授。1979年他出版法文诗集《老觚新酿集》和专著《马来语系与中国古代语言文字的关系》等,《我的母亲》、《海外工读十年纪实》等也首次在新中国出版。
1983年5月10日,应邀访华的法国总统密特朗在南京大学发表演讲时说:“你们江苏有位叫盛成的老人,他跟我国有‘当代雨果’之称的大诗人保罗·瓦莱里是亲密朋友,我们为此感到骄傲。”
1985年3月14日,法国驻华大使夏尔•马乐先生代表密特朗总统在大使馆邸向“世纪老人”盛成颁发了法国荣誉军团骑士勋章,并代表法国政府和人民对盛成作出极高评价:
“您是使用法语写作的唯一的中国作家。由于您积极参与我国的文学活动,您成为我们法兰西的作家之一。
您为中法两国文化架起了友谊的长虹。……作为诗人的您,对我们语言的眷念长达半个世纪之久。
您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翻译了《老残游记》,把中国文学最富有生命力的作品之一介绍给法国公众。
无论是今天在北京语言学院,还是昨天在巴黎大学,您都孜孜不倦地指导您的学生对我国文学进行研究,为法国文化而辛勤劳动。
您是杰出的文化骑士,您对我国——您文学领域的祖国的感情始终如一。”
盛成即席用带有仪征腔的普通话,再用纯正的法语叙述了当年戴高乐总统的愿望以及与法国文坛接触的经过,并说道:“我的一生跟英雄的法国人民和中国人民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祸福与共。”
两天后,巴黎《世界报》发表评论员文章,分析这位当时已86岁高龄的中国老人何以会受此殊荣而长久不被法国政府和人民忘记:这位中国作家用法文创作的作品堪称法国文学的典范。他在法国早已家喻户晓,法国中小学课本都选用他的作品,教学用的录音带都灌注他优美而标准的法语。
1987年夏天,法国国家电视台派了一个摄制组专程来华,拍摄盛成专题电视记录片。此片在法国电视台播映后,法国各大报均反响热烈,巴黎历史学家称他为“二十世纪见证人”。
1993年,他出版《旧事新书——盛成回忆录》,英文译名《世纪的回顾》,记录1930年回国至1993年63年间的事,又出版散文集《东西南北中》。
1994年,95岁高龄的盛成由夫人李静宜陪同应邀前往法国蒙白利埃参加“诗歌研讨会”。1995年夏,盛成由夫人李静宜、小女盛鸾陪同飞往巴黎,出席瓦莱里逝世50周年纪念活动,备受尊崇。
1996年12月26日,盛成因病在北京辞世,享年97岁。在告别仪式上,法国大使馆敬献的硕大花圈用鲜花组成法兰西共和国国旗图案,挽联为“中法友谊的开拓者盛成先生”。法兰西共和国总统雅克•希拉克从巴黎发来唁电,盛赞盛成“创立了中国与法国间的现代关系”,并以个人和全体法国人民的名义,表示最沉痛的哀悼。
盛成一生中只有十几年时间是在故乡度过的,他的遗愿是落叶归根,魂回故里仪征。1997年1月,这位终生颠沛流离的世纪老人,终于走完人生旅途,埋骨故乡青山,静静地躺在他深深挚爱的母亲的怀抱。
(校友会根据资料整理)